第55章 鹰巢来客(上)(推荐票加更!)
第55章 鹰巢来客(上)(推荐票加更!)这位年轻的骑士相貌堂堂,身材高大,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叫人一见便心生好感。
只是与那张清秀的面孔不相称的,是他过于健硕的身材,他的肩膀如此宽阔,几乎可以让两个孩子一人坐一边。而他的手臂垂下来后,差不多可以碰触得到自己的膝盖。
这么长的手臂,必然能够让他在战斗中获得旁人无法拥有的优势,毕竟什么样的技巧都比不上在你的敌人没打中你之前先打中他。
骑士走到鲍德温与塞萨尔的面前,仔细观察了一下他们的衣着和神情,又在那两枚金十字架上停留了一会。随后他又看向他们的眼睛,一双蓝眼睛,一双绿眼睛,他立即想起了什么,态度变得更加恭敬,声音也变得更加轻柔。
他半跪了下来,仿佛怕吓到了他们,“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是和什么人约好了吗?”
“我们只是想来看看扈从的工作,”塞萨尔如实相告:“我们很快就要成为扈从了。”
“你们就要成为扈从了吗?”年轻的骑士问道,“你们已经十四岁了?”
“都还没到。”鲍德温说,“既然你已经认出了我们,就该知道我们都已经得到了天主的赐福,感望到了圣人,已经可以上战场了,或许早了点,但在亚拉萨路,能够更早的投身于战斗或许也不是什么坏事——你也很年轻啊。”
对方哈哈哈的笑了起来。他说:“是的,我很年轻,但我可是老老实实的做了七年的侍从,又做了七年的扈从,三年的见习骑士,最后才成为骑士的。”
塞萨尔默默的在心中计算了一下,“您刚成为骑士,对吧?”
“这是我成为骑士后的第一场比武大会。”
这下子连鲍德温也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情。他第一次参加比武大会就击败了那么多人?
“这些都是在混战格斗中得到的吗?”
“不全是。”年轻的骑士跟在他们身后,随便他们去翻那些堆成了小山的链甲,头盔,横七竖八陈列着的武器,“这里有七八个人了吧,您在比武大会上得到桂冠了吗?”
听到这里,年轻骑士的扈从露出了一丝不安的表情,他摘下了放在头顶上的圆帽,指了指自己缠着布条的脑袋:“在最后一场混战格斗中,我被人砸中了脑袋,我的主人就退下场来,把我拖到一边去了,他也放弃了比赛。虽然这场比赛还是我主人的这一队赢了,但我主人也没去索要赎金和其他荣誉。”
“好啦好啦,”年轻的骑士好脾气地打断了他,说道:“我总不能看着你像是个被打破的水罐那样哗哗流血吧。我也只有你这么一个扈从,你要是死了,谁来帮我洗衣服,擦盔甲,跑腿儿的,我可不想自己去做,”他畏惧地看了一眼那堆小山似的战利品,“我肯定会把它们直接丢给商人,随便他们出多少钱都行。”
“那可不行,”扈从马上表示反对:“你不知道这些以撒人有多么狡猾,多么恶劣。”
年轻的骑士摆摆手,很显然,他并不打算在一片陌生的土地上说别人的坏话,哪怕那些人是以撒人。
“我似乎还没自我介绍过。”他说,“我是个英国人,两位可敬的贵客,我叫做威廉.马歇尔,我的祖父基尔伯特是跟随征服者威廉进入英格兰的诺曼骑士,我的父亲是亨利二世的马厩总管,并负责主持骑士决斗比赛。我是他的第二个儿子,不久前才被册封为骑士。
我听说亚拉萨路的国王与拜占庭皇帝的女儿结婚,为此要举行一场连续一个月的比武大会,我觉得对于一个年轻人来说,有这么一个神圣的起点再好不过,就辞别了父亲,从伦敦一直跑到了这里。
我侥幸获得了一些胜利,但这不足挂齿,与我对战的骑士们也都是好样儿的。只不过因为疏忽或者是谦卑,”他摆摆手,“他们愿意将盔甲留给我,我就接受。如果他们确实有些属于他们的困难,或者是有不得不遵守的誓言,我也愿意放他们离去,并不要一个子儿的赎金。”
他邀请两人进入帐篷,并且在帐篷的小炉子上面给他们热了一壶咖啡,“这可真是样好东西。”他赞叹地说,“喝了它之后,我精力充沛,热血沸腾,即便是要在马上战斗三天三天三夜,也不会感到丝毫疲惫。”
“你通过拣选仪式了吗?”
“当然,你们没有在比武大会的会场上听到传令官大声宣告我的名字吗。他们会在我的名字前加上我感望到的圣人之名,而且他们也不会将不曾受过赐福的骑士和受过赐福的骑士安排在一组,这并不公平。”他好奇地问道:“”如果我没猜错,你们是没去看比武大会吗?”
“今天之前我们还在上课。”鲍德温硬邦邦地回答道。
年轻的骑士发现自己问错了问题,面露尴尬之色。他当然没有想到这样精彩的盛会,居然会有父母忍下心来,不让自己的孩子去好好瞧一瞧。
但阿马里克一世就可以。
他认为鲍德温和塞萨尔都需要补课——虽然他们在迎接仪式上表现得还不错。
但在宴会结束后,两个孩子还是被勒令留在了圣十字堡。这十来天,他们一直在训练、祈祷和学习礼仪、音乐、诗歌,只要睁开眼睛就有上不完的课。
塞萨尔猜测,阿马里克一世这样做,是不是在担心还有未被发现的阴谋,又或是为了让他们避开更大的漩涡,才有意把他们藏起来——他的猜测似乎是对的,他们被允许离开圣十字堡的那天,就是那些拜占庭人离开的日子,鲍德温王子当然要在送行者的行列里。
不过这些拜占庭人可能根本不在乎谁来送行,他们跑得就像是在逃命,只是不知道回去后,他们又有几个要死在曼努埃尔一世的监牢里。
塞萨尔不知道的是,阿马里克一世选择将这两个孩子藏起来,除了那些拜占庭人,还因为有着另外一批危险而又棘手的敌人来访。
这件事情,还要追溯到1月6号的“拣选仪式”。
不久前,那场惊心动魄的叛乱不但差点让鲍德温与塞萨尔死于药物过量导致的癫痫和呼吸暂停,还差点取走了国王阿马里克一世的性命。
圣十字堡是三代亚拉萨路国王竭尽全力打造的城堡,警卫森严,几乎毫无纰漏——除了王子鲍德温染上了麻风病——一般的刺客很难来到他身边。
但那天为了鲍德温,他罕见地留宿在了城堡之外的地方,才会让刺客闯入了自己的卧室。
这其中或许还有些圣殿骑士在推波助澜,但那些家伙还是毫不犹豫地杀死了守卫在圣殿教堂之外的六名圣殿骑士——阿马里克一世认为这是为了洗净圣殿骑士团的嫌疑,毕竟国王是在他们的堡垒里遇刺的。
只是在混乱过去之后,圣殿骑士们依然满腔愤慨地向国王提出了请求,希望阿马里克一世能够找出凶手——虽然不知道他们其中有几个人在贼喊捉贼。这对国王来说不是难事,能够有这种技巧和力量的人并不多,这种风格并不属于法兰克人,也不属于撒拉逊人,或者说并不属于与他们在战场上遭遇的那些撒拉逊人。
何况还有留在阿马里克一世卧室里的那柄匕首。
他知道有这么一个组织,擅长在目标昏昏沉睡之时,悄无声息的向床头摆上一柄寒光闪烁的匕首,以此作为震慑敌人的手段。
虽然这柄匕首不单单是摆在阿马里克一世的床前,而是想要直接刺入他的胸膛,但这两者也并未有什么不同。
即便没有圣殿骑士的要求,国王也会向这个组织的头目发去问责的信函,责问他为什么要背弃他们之前定下的协议,悍然对他发动了攻击,他发誓,他要收回对他们的一切保护,将他们视作此生的仇敌,不将他们践踏在自己的马蹄下绝不罢休。
回信很快就来了,在回信中——对方的首领——或许不该这么说,他们从不承认他们是“统帅”,只愿意让人称自己为“长者”,而这些“长者”带给人们的并不是慈爱与安抚,而是恐惧与谋杀。
“长者”说,这件事情他并不知晓,也确定手下的人并没有阳奉阴违,敢于违背“长者”的意愿前来袭击阿马里克一世以及他继承人的。
但他在64年的时候才成为了“长者”,一部分力量或者说反对者依然游离在外。他恳请阿马里克一世能够暂熄怒火,至少应当听听他的解释。
他向阿马里克一世发誓,他会找出那个受了贿赂的人,并且将违反了规定的成员一一处死——就在阿马里克一世的面前,他不能够将鹰巢的成员交给国王,但可以让他看着他们的血流入沙土。
事实上,阿马里克一世也知道,他的这个新盟友不会干出这样的蠢事来.
他与这位“长者”打交道的时候,他还只是鹰巢-叙利亚分部的管理者,比起远在伊朗的鹰巢总部,叙利亚分部位于赞吉王朝,基督王国以及法蒂玛王朝的包围之中,三面受敌,他一直在竭力保持与这三个庞大势力的平衡,小心翼翼地分辨着每一件被分派下来的任务,免得这座孤悬在外的小巢彻底翻覆。
而且即便是鹰巢的创立者哈桑,也不会轻易被钱财收买,去刺杀一个国王,他们很清楚,一旦如此,很容易引发全面战争,而鹰巢,归根结底,只是一个“学者殿堂”罢了。
他们这样说,阿马里克一世可不会信,尤其是在迎接仪式上又出现了针对公主玛利亚的刺杀,虽然审讯后可以确定是拜占庭人的内斗,但他也没敢掉以轻心,在鹰巢的来客应诺带来了之前接受了宗主教委托的成员后,他就约束住了鲍德温和塞萨尔,并不允许他们随意离开圣十字堡。
直到他与“长者”的使节重新签订了契约,监督他们离开后,鲍德温与塞萨尔才得到了短暂的自由。
“等等,”在天色渐暗,鲍德温和塞萨尔想要回去的时候,威廉突然喊住了他们:“你们身边有带着人吗?”鲍德温点点头,当然带着,只不过他们没有穿着显眼的罩袍,在这个鱼龙混杂的营地里,并不怎么引人注意,威廉挠挠挠头发,或者说挠了挠衬帽,“可以等一下吗?还请允许我送你们回去。”
对于一个骑士来说,他确实该这么做。
鲍德温没有拒绝,威廉很快的穿戴好链甲,套上了自己的罩袍,“你们有骑马来吗?”
“有,在营地外。”
于是这位年轻的骑士就和其他随从一起,直接将鲍德温和塞萨尔送回了圣十字堡。他立在吊桥的另一端,遥望着他们走入城堡,才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他没想到自己还没见到国王,就先见到了国王的继承人。他也听说了这位王子所遭遇到了种种不幸——就像是曾经的塞萨尔,他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性情偏激,多疑易怒的孩子,没想到……
如果天主的赐福圣人的眷顾能让他活得更久一些,也不知道他是会渐渐的沦为平庸之人呢,还是能够创出一番比他的父亲阿马里克一世更为辉煌的成就。
不过在此刻,年轻的骑士心中所想的是,等他回去伦敦,一定要将这段精彩的经历讲给他的小朋友理查听。
理查王子是亨利二世的次子,现在已经是阿基坦伯爵,他是57年生人,七岁的时候就发誓要做一个最伟大的骑士。
威廉曾经短暂的做过这位王子的侍从。虽然不久后,他就因为接受了其他的职务而离开了理查,但这对年龄有些悬殊的朋友从未断过书信来往。
理查听说他要来圣地参加亚拉萨路国王举办的比武大会,恨不能跟他一起来。但他终究也只有十二岁,还未成年,亨利二世要在明年才会为他举行拣选仪式。无论如何,威廉也没有办法担起这份重任,他只能遗憾的写信给理查的母亲,埃莉诺王后,叫她将小理查看得紧一点,然后就一人上了路。
他猜到自己回去后,必然会遭到理查愤怒的指责,或许还有几天的冷战,
但他亲眼目睹了在迎接仪式上王子鲍德温和他侍从所立下的勇武战绩,他们的英勇,他们的默契,他们的虔诚肯定能够打动理查的心。
他可以劝说理查,至少在拣选仪式结束之前,乖乖的待在父亲的城堡里,不要总是嚷嚷着想要去东征,让亨利二世和王后埃莉诺都很头痛。
他转回营地的时候,心思都还在那封即将写给理查的信上,威廉突然有些后悔,应该问鲍德温要一件信物或者一份小礼物,把它连同信件一起寄给理查。
理查一定会很高兴的。
他思考得非常用心,根本没注意到正站在路边的一个朝圣者,等到这位骑士的马蹄声渐渐消失在远处,朝圣者才慢慢的摘下了自己的兜帽。他看上去和一般的朝圣者没什么两样,苍老憔悴,两鬓灰白。
“那就是被基督徒的先知眷顾过的孩子吗?”
“您觉得他会是个威胁吗?”
“威胁?如果……他或许会成为鹰巢乃至撒拉逊人的威胁,但在他身边的那个人——”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悄然走向了城外的山地,其他人跟随在他身后,如同他的影子,沉默而忠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