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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欢庆(下)

    第54章欢庆(下)
    “你说我们要成为扈从了?”塞萨尔低声问。
    “我就会成为见习骑士,你是扈从,但我们都得跟随我们的主人,也就是我的父亲阿马里克一世。”鲍德温小声地说,他担心塞萨尔会有些不高兴,毕竟之前他亲口承认塞萨尔是自己的兄弟。
    侍从甚至侍童跳过扈从的阶段直接成为见习骑士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过,有时候是为了婚事,不管怎么说,一个骑士与贵女缔结良缘听起来可比一个扈从与一个贵女缔结良缘好听多了,但十四岁的男孩可以结婚,但没法直接成为一个骑士……
    还有的就是牵涉到封地归属的问题,我们都知道,国王册封贵族,贵族册封骑士,在这个时期都是有封地的,哪怕只是一座桥或是一座磨坊,而骑士们必须服务于自己的领主,像是一年里有多少天要为他打仗之类的。
    若是一个骑士骤然离世,而他的封君正要打仗或是想要收回封地,他家的长子就算不到十四岁也得穿上盔甲,骑着马,打起旗帜去干活儿。
    不过要做到这点,首先你得有马,盔甲和武器。
    艾蒂安伯爵和圣殿骑士若弗鲁瓦都在给塞萨尔钱,就是怕他受到小人嫉恨,在这种地方被挟制和刁难。
    阿马里克一世还没有卑劣到不允许鲍德温为自己的小伙伴准备一套甲胄的份上,问题是若是如此,人们会觉得塞萨尔要么是太过懵懂,要么就是太过贪婪,他们会说:王子已经给了他足够多的东西,他却连一套链甲都向王子伸手……
    虽然有很多扈从都是因为配置不起一套甲胄才终生无法成为骑士的。
    但阿马里克一世还是动了点心思,设法让鲍德温先一步成为见习骑士,“这不好吗?当初国王承诺我说,你若成为骑士,我就是你的扈从,”塞萨尔低声说:“他兑现了诺言,我感激不尽。”
    鲍德温点点头:“你也很快能晋升的,只要打仗——这里总有战争。”
    而后他们坐直了身体,这可能是他们在之后的几年里,最后一次在这样盛大的宴会中,坐在餐桌边吃东西,等到他们成了扈从和见习骑士,很抱歉,就要开始履行他们的职责啦,那就是服务他们的主人阿马里克一世。
    别说是坐下来,一边吃饭一边欣赏诗人和侏儒的表演,他们在整场宴会中都得站在阿马里克一世和新女主人玛利亚的身后,给他们切肉,端汤,倒酒,等宴会结束了才能和其他侍从,扈从一起跑到厨房去,用干面包和炖汤填满空荡荡的肠胃。
    也有侍从,扈从愿意捡主人餐盘中的残羹剩饭,但鲍德温和塞萨尔可不会这么干。
    事实上塞萨尔甚至还要比鲍德温幸运点,鲍德温是真去喂过猪的,虽然这更像是个游戏。
    塞萨尔呢,他一来到这里,就只服侍鲍德温一个人,鲍德温又是那样温和的一个好孩子,对他如同朋友兄弟一般,旁人也无权,或是不愿意差遣他——有威特的恫吓在前,他们也害怕太靠近塞萨尔会染上麻风病。
    但得到赐福后,这种可能性就变得微乎其微了,也就是说,接下来才是对塞萨尔真正的考验——塞萨尔记得,扈从们似乎都是挤在一个房间里睡的,直接睡在一张铺着灯芯草的大床上,卷着羊皮或是床单,几个人一起接受臭虫,跳蚤和虱子的轮番侵袭。
    原本这种状况还没有那么惨烈的,但谁让鲍德温王子染病后,就搬迁到了左塔楼,有胆量与他同住的人不多或是阿马里克一世也不允许,所以原先的左塔楼居民就全都搬迁到了右塔楼……
    大卫,亚比该这样身份的人或许还能有个小房间,但塞萨尔肯定没有。
    看来要把清理房间的事宜搬上日程表了,塞萨尔想。
    在宴会开始的时候,拜占庭公主玛利亚就已经换下了之前的衣服,倒不是因为那套衣服已经沾满了熊和人的血——她换上了法兰克人的服饰,这个表态叫在场的所有人感到满意,包括拜占庭人,毕竟在拜占庭人的婚礼上,外来的新娘一样要换上拜占庭人的服饰,之前曼努埃尔一世娶了安条克的玛丽时就是如此。
    等到人人兴尽,玛利亚公主回到自己的房间,他们的婚礼要在六月举行,期间国王阿马里克一世会举行数次不同类型的比武大会,比武大会后还有宴会,他自己也会参加其中的一两场。
    “趁这段时间,”希拉克略也说:“好好玩吧,六月后你们就要忙起来了。”
    塞萨尔真想拜托他别说了,他甚至有点迁怒于自己的小伙伴——虽然鲍德温是将这件事情当做喜讯告诉他的,但他根本没法欣赏那些激烈而精彩的战斗——他的注意力全都被那些奔来跑去的扈从们吸引过去了。
    他们要为骑士穿戴甲胄,头盔,尖头铁靴,为骑士牵着马,举着长矛扛着刀剑,还得在腰里挂上一个锤子,骑士一伸手,他们就得明白要送上什么武器。
    一般来说,一对一的马上长矛比武,答案只有一个,先是长矛,如果双方都落了马,或是一方落马但对方愿意继续和他战斗,那就是地上比剑,如果地上比剑仍旧不分胜负或是一方坚持死缠烂打呢,就直接变成了空手格斗……
    但若是混乱的混战格斗,那就和真正的战场没什么两样了,扈从不但要观察自己主人的想法,还要估测对方敌手的实力,看是送上锤子,还是送上战斧,又或是狼牙棒。
    战斗开始的时候,他们要跟紧自己的主人,不少骑士与敌人一照面就被打下马了,扈从得找准机会,或是用蛮力清空周围,将晕头转向的主人拉出战场,牵走他的马,把人和马拖到场地边缘,摘下他的头盔,给他擦脸,观察他的伤势。
    如果骑士还能一战,那么扈从就给他喝点酒,重复上述的一系列步骤。
    这样的混战将会持续一整天,之后再由国王来判定双方的输赢。
    若是骑士输了,扈从就得担当原先马匹的工作——输了的人会失去自己的盔甲,马和武器,还得付自己的赎金,扈从得将鼻青脸肿,或许还受了一些伤的主人搬回帐篷,有时候暴躁的骑士会将自己的挫败怪罪在扈从身上,把他们打得嗷嗷直叫。
    幸好这样的骑士数量不多。另外塞萨尔还发现了一桩有趣的事情,在混战格斗中,如果有扈从表现的格外出色,是会被撬墙角的……有时候骑士会直接接触他看中的扈从,设法说服他;有时候骑士会与扈从的主人商量,如果索要者是比索要者身份更高的人,或是愿意出一笔钱,骑士多半都会同意。
    闲暇的时候——对哦,他们现在还有闲暇的时候,塞萨尔就会和鲍德温一起,悄悄地走进骑士们的营地——因为比武大会会持续一整个月,阿马里克一世在以撒人居住的区域划分出一块地方来,让他们吃饭,休息,打磨盔甲之类的。
    “以撒人要了一大笔钱。”
    “国王给了?”
    “我父亲说,为上帝而战的人不会欠以撒人的钱。”鲍德温说。
    这是个地狱笑话,第一次十字军东征是在1097年,因为骑士装备和补给都需要自己准备,所以除了搜刮自己的子民之外,他们还对当地的以撒人进行了极其肆意的抢掠与屠杀,虽然亨利四世大为震惊,认为这不是基督的战士该做的事情。
    但他们回答他说:“我们为上帝而战,怎么能欠以撒人的帐呢?”
    “他们一开始就该想到,”塞萨尔不禁感叹道:“那些拜占庭人的血还渗透在石缝里,没能被雨水冲刷干净呢。”
    这些以撒人是想钱想疯了吗?十字军骑士一开始就对他们印象恶劣,夺回圣城的时候不知道杀了多少以撒人,即便现在也认为他们是随时可能背弃基督的狗。
    阿马里克一世又没有夺走他们的财产,只是要求他们暂时离开居民区,也没有禁止他们做骑士们的生意,他们居然还想要国王的租金?
    “以撒人就是这样,以后你和他们打交道可要小心点,”鲍德温犹豫了一下:“如果你没钱,可以和我借,需要买什么,也可以和城堡总管说,那些以撒人可是连魔鬼的皮都能扒一层下来的。”
    一个骑士看到了他们,又很快回过头去,虽然鲍德温和塞萨尔走出城堡的时候装束简单,只穿了白色的袍子,外加一件黑灰色的羊毛无袖斗篷,系着皮腰带,看上去就是两个出身普通的男孩,但一走进营地,鲍德温就抽出了自己的金十字架,也让塞萨尔这么做。
    那些人一看到金十字架,就知道他们不是可以被自己随意呼来唤去的人,不过凝聚在他们身上的视线依然很多,有些人知道他们,有些人不知道,只是在看塞萨尔。
    塞萨尔在看扈从。
    在帐篷外忙碌的几乎都是扈从,只有少数贫穷的骑士在相互帮忙或是一个人孤零零地打理自己,他们显然也没能在比武大战中获胜,不然至少可以将战利品卖给商人来换点钱,雇个人。
    战斗的时候总是很痛快的,但战斗之后的事宜简直繁琐到快要让人发疯。
    骑士们并不是直接将甲胄穿戴在身上的,头盔里面有帽,形状很像是睡帽,两侧还有系带可以收紧,骑士若是蓄留了长发,还要戴发网。
    链甲里是面甲,也就是绗缝的夹短袍,领子高高竖起,既能防止链甲磨损皮肤,也能消减一部分重击带来的伤害;外面是罩袍,罩袍上有纹章,用来彰示自己的身份。
    一旦浸了水,无论是在战场上大汗淋漓,还是倒霉地沉了船,都要立即将它们脱下来,免得被魔鬼吹了风,人要发热,链甲要锈掉。
    当然总也有不顾惜甲胄的骑士,但若是缴获得来的,除了一部分只能送到铁匠铺里去重铸的,大部分还是会被修修补补,清洗干净——链甲当然不可能用水洗,扈从们用的是清洗木桶。
    顾名思义,清洗木桶就是一只架在烤架上的一只橡木桶,和烤鸡一样可以通过弯曲的摇杆旋转,木桶上有个盖子,可以打开,塞进生锈的链甲与沙子,扈从盖上盖子后就开始用力地摇转木桶,这当然是个力气活,链甲一般都在五十磅左右,沙子也有十来磅,鲍德温看着那个扈从摇得面目狰狞,咬牙切齿,都不由得变了脸色。
    “他们不会……”
    “我确实没做过,”鲍德温也没经历过扈从这阶段:“所以就算我直接晋升为见习骑士了,父亲肯定还是会让我做这些事情的。”
    塞萨尔咳嗽了一声。
    这个扈从还在打磨链甲,那个扈从就开始打磨头盔了。
    他分开腿,坐在一个小马扎上,将头盔固定在一块木头上,先用一块粗糙的石头磨,再用一团粗麻绳磨,最后再用羊毛团擦,擦得那一块光洁如新,亮晶晶地几乎可以当做镜子照,擦完了,他对着自己照了照,不知道是满意自己的尊容,还是对自己的手艺感到满意,他呸了一口在头盔上,又用袖子抹了抹……
    塞萨尔不由自主地往合拢的帐篷里看,希望他的主人别那么凑巧,正好走出来。
    就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另一个扈从则叮叮当当地用小锤子敲打着另一只头盔,这只头盔像是被什么钝器大力地敲打过,它原先主人的脑袋不知道是否安好——这么说是因为这个扈从脚边还摆放着好几只头盔,大小,纹章都不一样,他的主人定然勇武至极。
    扈从敲了一会,看了看,叹了口气,他尽力了,但怎么样都没办法将头盔恢复到之前的样子,“先生!”他冲着帐篷的缝隙大喊道,“下次注意点分寸,就算是为了赎金!”
    一个人从帐篷里走了出来,他的年轻让鲍德温和塞萨尔都感到吃惊。
    “哎呀,”他比粗心大意的扈从更早发现了两人,“这是哪里来的两位小爵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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