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31海边营业日常（完）

    第100章 31.「海边营业日常（完）」
    8月11日（木），就在真澄已经习惯了海之家营业，对此毫无察觉的时候，日历悄然翻到最后一天。
    星期四，是繁星本店固定的定休日。
    今天轮休的是凛音和海月，但前者是不能心安理得地休息的性格，也不放心把后者独自留在店里，干脆便一起来到海之家，守好最后一班岗。
    从早上开始，海滩上除了玩水的身影，又多了些待在遮阳伞看手机的身影，真澄所在的海之家也可见这样的客人。
    原因很简单，一年一度的夏季甲子园大赛，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以兵库县的西宫市为起点，引燃全国的热情。
    被阳光晒得融化的夏天贴在木制窗棂上。
    手机里的直播传出声音：来自宫城县的仙台育英高校，以10－0的成绩击败来自鸟取县的鸟取商高校，获胜晋级。
    “真澄君，无奖竞猜，你认为看好哪支球队在今年的夏甲夺冠？”
    麻美把咬了一口的冰棒当成话筒，凑近到真澄面前。
    “大阪桐荫。”
    “嗯嗯。”麻美点头：“是不意外的回答呢。”
    她拿回冰棒，又咬了一口。
    位于大阪府的大阪桐荫高等学校，是近畿有名的棒球强豪，曾在2012年和2018年取得过甲子园春夏连霸的成就。
    同时也是今年春甲的优胜。
    “不止棒球。”黑川澪插嘴说道：“吹奏乐部也很强。”
    大阪桐荫吹奏乐部，成立一年后首次参加全岛国吹奏乐大赛，就获得了「全国银奖」，之后更是多次问鼎「全国金奖」，是关西地区的吹奏乐强豪。
    “我读音大时，就有同学是大阪桐荫吹奏乐部出身，社团内信奉实力至上的原则，即便身为吹奏乐部部长，也有高中三年都落选a组，无缘出席合奏比赛的例子。”
    她颔首认可道。
    “啊，我知道。”幽幽子举手：“松村沙友理就是这个学校的，我初中时很喜欢她呢。”
    “学力也不错。”凛音说：“虽然不是偏差值最顶尖的一批。”
    千爱惊讶：“呜哇，学习成绩，吹奏乐和体育都这么厉害，也太变态了吧。”
    “简直就像是青春小说里主角就读的高中。”
    “不不不。”麻美摇晃手指：“一开始名不经传的高中逆袭，才是现在的潮流，比如北宇治高校吹奏部。”
    “所以濑野你支持哪支球队？”
    真澄把话题从「大阪桐荫」扳回到「甲子园」上。
    “当然是近江。”麻美不假思索回答。
    她旋即又补充说道：“不光是家乡人，还有我弟弟在近江这两个原因，他们的投手是真的很强对吧？”
    “嗯。”
    真澄点了点头，两道人影蓦地阻断阳光，是两名小麦色的肌肤，有着漂亮晒痕的泳装少女，应该是运动社团的部员。
    见到有客人上门，几人停止闲聊，凛音先一步走上前接待。
    “欢迎光临「繁星」，请问您要点些什么？”
    她将菜单递给客人。
    “嗯……午餐的咖喱牛肉饭可以做吗？”
    “可以。”
    “诶？”同伴很惊讶的样子：“要吃咖喱吗？”
    “怎么了？不是很好吃吗？”
    “游完泳后，咖喱酱汁浓稠喷香的热量沁入本已冷却的身体，简直太棒了！”
    “是没错啦，但是咖喱饭在什么时候不都可以吃吗？既然来海边，就想吃点特别的。”
    凛音在旁边默默倾听好半晌，察觉时机合适后开口建议道：“既然如此，两位客人可以尝试一下我们店的香煎鱼料理。”
    “香煎鱼啊……请问有刺无刺，我不是很喜欢挑鱼刺呢。”
    “两种都有，不过即便是有刺鱼，我们选用的鱼也是少刺的类型，鱼刺整齐也好挑出。”
    她慢条斯理地介绍道：“如果客人介意，我们也可以提供剔刺的处理，但菜品会不太美观。”
    “诶，不用那么麻烦，那我们要两份香煎真鲷鱼好了。”
    “没问题，饮品呢？”
    “我要姜汁汽水，小茜呢？”
    “这个嘛……”女生看了会儿菜单：“啊，有冰摇浓缩咖啡啊，那我要这个。”
    “咖啡需要加吗？”
    “嗯，麻烦加一点浆。”
    “我知道了。”凛音微微颔首，重复了一遍点单内容：“两份香煎真鲷，一杯姜汁汽水，一杯冰摇浓缩是吧，饮料要什么时候送上来？”
    “和料理一起送上来就好。”
    “我知道了，请稍等。”
    凛音淡淡地接受点单，唇角仅有一点点，几乎难以辨认地上扬了一下，向客人展示笑容，然后转身走到吧台。
    似有若无的笑意仍挂在唇角。
    真澄把这表情称呼为凛音的营业笑脸，虽然真的很难称呼这表情为笑脸。
    大概是拜访供应商时，硬挤出的微笑的弱化版。
    接待客人时抱持着认真的态度是好事，但连表情也变得认真，便会给人以紧张。
    虽然凛音意识到了这点，但从早到晚的长时间营业，让她没法保持面对供应商时那种程度的笑容。
    于是便只提起嘴角，看起来也像是在笑。
    虽然仅有一点点，但真澄认为她倾注在其中的情感，绝对不是只有一点点而已。
    无论是尽心维持店里的日常运转，连细节都留意到的接待客人的方式，还是审视自己后，努力克服自己不擅长笑这件事，都能让旁观的真澄体会到她对咖啡店的用心。
    也许那晚在六甲山上说的，「像这样的付出和回报，我想一辈子持续下去」，并非气氛烘托到位的煽情话，而是一句无比认真的承诺。
    面前的少女确确实实地，打算一句一句撑过来，直至实现的那一天。
    “点单，麻烦你了。”
    思绪被这句话拉扯回现实，凛音说完后便走进厨房。
    她从冰箱里取出准备好的鲷鱼，并非一整尾，而是切好后剔除鱼刺的两片，加了体重1%的盐量后，用保鲜膜包裹起来，干燥鱼皮中的水分，可以煎得更加酥脆。
    鱼类料理处理起来很辛苦，需要麻烦的事前准备，又因为腥味与咖啡店气味不和，所以只是海之家的限定食谱。
    她向锅里倒入食用油，以小火快速煎一下鱼身，旋即翻面开始煎鱼皮的部分，注意控制油温在“滋滋”冒气泡的程度，并保证鱼皮下一直有热油。
    随着鱼肉渐渐煎熟，香气挥发到空气中。
    鱼皮那面被煎至柴犬一样的颜色，显露出诱人的色泽。
    出锅，装盘，旁边放了切成小块的柠檬。
    香煎真鲷的香气飘出厨房时，真澄这边的饮料就开始准备。
    他用咖啡机快速萃取出一份浓缩咖啡液，然后在雪克壶里“喀拉喀拉”加入冰块，将咖啡液倒入其中，再加入少许浆。
    扣好雪克壶，均匀摇晃起来。
    黑川澪则分担了制作姜汁可乐的工作。
    两边同时并进，是营业以来养成的默契。
    “让您久等了。”
    菜品上齐后，两名少女立刻拿起刀叉，吃了第一口。
    真澄在吧台看到她们的反应，瞪大双眼，用手按着脸颊说道：“呜~好好吃。”
    冰摇浓缩咖啡的泡沫释放出美妙的芬芳香味，口感有如天鹅绒般柔软光滑，余韵持久。
    “不愧是学长姐们推荐的海之家，真的很棒啊。”
    暑假以来，一波接着一波的社团海边合宿和临海教学，为「繁星」在学生群体积累了人气。
    营业日最后一天，日照晒暖的空气开始对流，店里客人渐渐多起来，影子在木制地板上卷起漩涡。
    从餐桌区到吧台区都坐满了客人。
    门外甚至还有在排队的客人。
    “每天都是一如既往的客满呢。”
    麻美看着客人津津有味品尝餐点和饮料，眯着眼感叹道。
    “这就是井健先生，还有小凛音梦寐以求的景象吧？”
    “嗯。”凛音轻轻张开唇瓣说：“要是本店也能像这个样子就好了。”
    “一定会实现的，最近本店的客流量不是也在增多嘛。”千爱拿起手机：“官方账号也有更多粉丝关注了。”
    七月中旬的时候，真澄在几名女性顾客的建议下，给「繁星」在ins上开通了官方账号。
    头像是麻美手绘的q版女仆。
    主要发布一些咖啡店的餐点照片，和真澄的咖啡拉。
    有时候也会顺应粉丝评论，做一些时下人气动画角色的拉图案。
    不过点赞数最高的，还是几个女生身穿大正风喫茶屋制服，以及海之家夏日连衣裙制服的合影。
    用餐的尖峰时段结束后，随着客人一一离去，只有真澄所在的吧台周围，还不停有客人上门买饮料。
    手机里的直播再度传出声音：这是今天的最后一场夏甲比赛，来自山口县的下关国际高校，正在与来自宫崎县的富岛高校的对局中取得优势。
    营业的时间关系，麻美就只看了早上仙台育英对鸟取商，和午后下关国际对富岛的两场比赛。
    “感觉这两场学校的水平都很高啊，会不会成为黑马呢。”
    麻美一边啜饮冷红茶，一边对屏幕里的比赛指点江山。
    “仙台育英……”
    真澄看着比赛直播回忆：“我记得佐藤由规就是这所学校出身，07年在甲子园正赛打出了155km/h的球速纪录，至今无人能破。”
    “嗯嗯，如果仙台育英夺冠的话，就能一扫东北六县前九次夏甲准优胜的阴霾了。”
    东北地区的高校，自第一届甲子园参赛取得亚军开始，多次冲击冠军失败，迄今为止仍然是甲子园冠军的空白地区，背负着「百年无冠」的悲愿。
    “不过只是1回战，还看不出什么。”真澄说。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聊着棒球话题，黑川澪幽幽的视线凝视过来，唇瓣几次开合，最终欲言又止。
    嗯，回去就恶补棒球。
    千爱虽然不懂，但也捧场似的凑近，附和说道：“麻美姐还真喜欢棒球啊，真澄哥也是。”
    “毕竟「梦想」这东西，真的很耀眼嘛。”
    “而每年的甲子园，用「将人的梦想燃烧殆尽的游乐场」来形容也不为过。”
    就像漫画里那句经典台词：
    「甲子园……吗。真的好像是做梦一样啊。」
    麻美说着露出笑容。
    这次的微笑带有一点寂寥的神色，散发出让人想保护她的孱弱，眼眸深处燃烧着不知名的火焰。
    “真澄君也这么觉得吧？”
    真澄不置可否地点了一下头。
    这场比赛最后的结果是5－0，下关国际取胜。
    日落时分，沐浴在一天结束的阳光下，最后的营业日接近尾声。
    没有新上门的客人，众人整理完待洗的碗盘，得以静下来休息。
    “呜哇，这人数真是惊人。”
    千爱和幽幽子几乎是同一时间瘫在桌子上，发出辛苦的感叹。
    凛音将脱掉的围裙挂在椅背上，和黑川澪一样，也倚着椅子一言不发，看上去很是疲惫。
    不仅是营业忙碌一天的缘故，而是一种被压抑了很久的疲惫感，此刻才从四肢百骸处涌起。
    至于海月，今天一整天都没什么存在感，始终是一副耷拉眼皮，似睡未睡的样子，让真澄猜测她是不是昨晚又偷偷熬夜在玩手机。
    “总感觉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麻美捶打着自己的肩膀说道。
    “什么事？”真澄问。
    “就是因为忘记才想不起来啦。”
    麻美流露出苦思冥想的表情：“……到底是什么呢？”
    “你慢慢想，收拾一下物品，我们也该回繁星了。”
    说完，真澄从座位上起身。
    就在这时，地板上响起铿锵有力的脚步声。
    一名身穿金色刺绣的红色无袖制服，搭配深灰色裙子，白色过膝袜的年轻美人走进海之家。
    他对来者有印象，记得是这座「amagi海边主题公园」的秘书。
    锐眼冷眸，但或许是工作性质的缘故，没有黑川那么有威严，和神代倒是几分神似。
    “晚上好，抱歉打扰繁星的各位休息。”
    “是秘书小姐。”
    凛音站起身接待她。
    “不必麻烦。”秘书小姐安静摇头，亚麻色的高马尾随之轻柔摇曳。
    她手里拿着的是海之家一个多月来的营业记录。
    “今天是营业最后一天，我们需要核对和盘点这一段时间，每个海之家的营业额。”
    “没问题。”凛音点头，取出准备好的账簿，递给她：“请问还需要我们配合什么吗？”
    “这就够了。”
    秘书小姐微微颔首，慢条斯理地，像是在物色恰当的字眼，字斟句酌地说道：
    “另外，经理要我代为转达，无论营业额最终排名如何，游乐园都很感谢各位这段时间的辛勤付出，各位辛苦了。”
    这位秘书小姐似乎是感情很少外露，不擅长表达喜怒哀乐的性格，行事也毫不拖泥带水。
    言毕，就像是在审查比赛那天初见时那样，对几人点头示意后，便转身离开了。
    也许是因为既视感很强的这一幕，疲惫之余，真澄蓦地有一种，这段日常即将告一段落的实感。
    旁边传来麻美的喃喃自语。
    “好健康的大腿线条。”
    “麻美姐，你好奇怪。”千爱吐槽。
    “呀，不小心把内心独白讲出来了。”
    虽然这么说，麻美毫无羞赧的情绪，张开唇瓣，静静地吐出一口气。
    “没想到这么快就结束了。”
    “麻美姐有点不舍吗？”幽幽子问。
    就像是林间学校或修学旅行过后，从非日常回归日常的难舍体验，双马尾少女点了点头：
    “我能理解这份心情，时间过得好快，感觉刚加入海之家营业就在昨天，有点不敢相信呢。”
    “呃，我还是比较想相信的。”
    仿佛从苦厄中抽身，麻美心有余悸地摇头：“做甜品累到我手臂都抬不起来了。”
    “我只是在想，这段时间的营业额够不够拿到第一名，把特别惊喜大奖赢回来。”
    “没想到你这么在意啊。”真澄无奈。
    “当然了，付出这么久的努力，当然应该有一个好的结果啦！”
    麻美说得理所当然：“努力已经背叛过梦想了，拜托，请别再背叛人类自己了。”
    怎么突然就深刻起来了。
    真澄摇头叹息，麻美的下一句话紧接着响起：
    “所以，特别惊喜大奖，请像繁星一样，降临在我们头顶吧。”
    她十指交叉握在唇前，在水光接天的地方，发出真诚的祈愿。
    夜幕降临的天空，星光已经准备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