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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电影学院监考

    (一)报名
    2月24号,凌晨五点,我和同屋的表演系哥们儿喝完酒回宿舍,一进电影学院大门,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我操!
    然后又不约而同地说了一句:干吗呢这?
    一群人,大约三四十个,站在标放(标准放映厅)门口,在夜色中瑟瑟发抖。
    我俩走近一看,地上贴着"导演系"、"文学系"、"表演系"、"摄影系"等标签,再看那群人,有的十七八岁,有的四十七八岁。一打听,?来是来报名的。
    十七八岁的是学生,四十七八岁的是家长。自备了水壶(保温的那种)、小板凳、军大衣、扑克牌。
    这种场景我只在两种场合见过。
    一个是1995年北京国安最火的时候,高峰、曹限东、高洪波等人还都在队里。那时候看国安的球比现在看意甲都过瘾,买国安的票得排队,当时国安的主场是先农坛,不是后来的工体和现在的丰体,好像是联赛最后一场,对广东宏远,赢了就是亚军,一票难求,一群北京老爷们顶着十一月的寒风,用对国安的热情,在夜里顽强抵抗着零下n度的气温。
    另一个是买?济适用房。我从电视上看到,售楼处门前支起一顶顶帐篷,一位北京大妈对着记者欲哭无泪:"我一过春节就来排队了,什么时候放号还不一定呢。"电视台拍摄的时候已?快四月份了。
    这三个队伍,让我觉得,如果不打仗,人口泱泱大国不是什么好事儿。
    当时排队报名的情况是,文学系1人,导演系2人,剩下都是表演系的。
    估计等报名结束那天,各系的总报名人数会在这个基础上再乘以几百。
    后来我俩进了宿舍楼,一对学生家长正向看门的阿姨询问在什么地方报名,我那同学热情地给他们指引了方向。看门阿姨告诉我们,第一个排队的昨天下午四点就开始了,排了一会儿手机没电了,来宿舍楼充电,充一会儿又去排,排了会儿又渴了,来宿舍楼打开水,接完水又回去排,排到夜里手机又没电了,又来充电?
    是什么驱使考生和家长们如此义无反顾?
    是怀揣梦想,还是心怀鬼胎?无论哪种,都无法轻易实现。
    一个玩笑的说法是,电影学院旁边有个批发市场,叫金五星,很多表演系的学生毕业后没戏拍,又不愿意回老家,就在那摆个服装摊儿,没事儿的时候还能回母校充充电。更夸张的说法也有,为了不影响考生和家长的心情,我就不说了。
    最后我要说的是,你们现在准备着报名,几天后准备着考试,几年后准备当明星大腕,同时也要为成为一普通中国公民而作好准备。
    (二)初试
    今天,我创下了猪年的最早起床纪录:七点一刻。
    七点半多点儿,我怀着为人民服务的万丈豪情,空腹来到考场。
    看着台下稚嫩的面孔,我的第一个感觉就是,阴盛阳衰。男女比例小于1:4。
    男生都哪儿去了?
    我想起我的大学时代,便得出答案:都跑理工院校去了。
    那时候我们系阳气严重过盛,很多来我们学校玩的人以为进了中华男子学院。
    上午是文学系的影视文化和传播专业,考试内容命题写作,时间八点到十一点。该考场考生60人,6个人监考。
    八点十七分,风风火火地进来一个女生。按规定,超过十五分钟就不让进了。女生哀求老师,老师拿过她的准考证看了看,更不让她进了——因为她是明天参加管理系考试的。
    考试题目大意是:
    春思李白
    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
    当君怀归日,是妾断肠时。
    春风不相识,何事入罗帏?
    春怨刘方平
    纱窗日落渐黄昏,金屋无人见泪痕。
    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
    春词刘禹锡
    新妆宜面下朱楼,深锁青光一院愁。
    行到中庭数花朵,蜻蜓飞上玉搔头。
    秋夕杜牧
    银烛秋光冷"屏,轻罗小扇扑流萤。
    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
    以上四首诗的作者都是老爷们儿,却以女性口吻诉说心中的寂寞,也有人说是对怀才不遇的感慨。结合具体诗词,分析异同,写自己的感受。字迹清晰、端庄。
    我觉得考题出得很好。参加考试的基本上都是1988年以后出生的,在饱受港台、韩流、网络侵蚀的时候,该用本土的东西给他们矫正一下。
    看到考题后,考生开始在草稿纸上写写""。我当时特想看看他们写的什么,但怕站在旁边看影响他们(我就有这毛病,边上有人写不出东西),便抑制住强烈的好奇心。
    答题过程中,考生中出现了几个好玩的表情。一个男生写着写着突然自己笑起来,不知是看透了诗人们的内心世界,还是知道我在看他,故意吓唬我。还有一个女生,突然放下笔捶胸仰天长叹,不知是胸中积压的情感难以发泄,还是早上吃的东西没下去?着了。
    现在的学生比我们那时候会考试,有人带着蒙牛早餐奶,写会儿就喝一口,看得我饥肠辘辘,特想以一个考生的身份坐在放着牛奶的课桌后面答题,而不是以工作人员的身份站在前面因工作规定只能忍饥挨饿。
    以前老被监考了,认为那帮人多舒服啊,居高临下,走来走去。现在监考别人了,才知道监考比考试还累,走来走去是因为闲得没事儿干,又不让坐着。考试的时候,考生很充实,注意力都在卷子上,而监考,就太空虚了,注意力只能在考生上,可多数考生都低着头,映入眼帘的只有三种图像:一片黑中有一道竖条白缝,一片黑中有一道横条白缝,除了一片黑什么都没有。第一种是梳分头的,第二种是有刘海的,第三种是寸头和不梳头的。从我所在的考场看,还没发现低头的时候是一片白的,因为高中不让剃光头,而这个岁数的人也没到谢顶的时候。
    不到两个小时的时候,有人交卷了。我在前面收,看了几份卷子。印象最深的是一个女生,用四首诗编了一个故事,文笔也好,估计能进复试。很多试卷有个通病:把?诗又?了一遍。这就多余了,?不会,老师要看的是你的分析。还有一些卷子,废话太多,比如:今天我有幸拜读了诗仙李白的春思,这是一首上等的佳作?然后把语文课上背的李白生平洋洋洒洒写在上面——可今天是写作考试,不是常识考试。
    和答题纸一起交上来的还有草稿纸。我觉得草稿纸更能如实反映一个学生的思路和考试状态。如果答题纸是外衣,示人,那么草稿纸就是内衣,保持着身体的真实温度和气味。我在很多草稿纸上看到考生写的提纲,还逐层展开,很像中学时候的课堂笔记。其中一张草稿纸上写着:
    32
    x16——
    192
    +32——
    512
    答题纸是一行32个字的稿纸。题目要求写两千字左右。
    上午三个小时的监考结束后,我的第一感受就是,我并不适合做这项工作。我的心态还没有从被监考扭转到监考,所以,这三个小时我过得并不舒服。
    中午小憩了片刻,一点钟看了会儿大盘,一点半又去监考导演系的初试。
    考场是装100个考生的阶梯教室,这回男生比例显著上升,且面相偏老,听说有1975年出生的。
    题目是文艺和社会常识,100道选择题,考一个半小时。
    要求里明明写着单选,还有人问有没有多选。这人以后拍片子不穿帮才怪。
    有一个考生,问我"龚古尔文学奖"的第一个字念什么,并以自己是台湾的考生作为我应该告诉他的理由。我心说,台湾怎么了,台湾也不能搞特殊化,便没告诉他。
    因为题目太多,只记住了几个,现在说两个。一个是关于图雅的婚事得金熊奖的,一个是推测王朔岁数的。为什么说这两个,因为如果看过我最近的几篇博客,这两分就会轻易到手。这说明了一个问题:多看我的博客对考试有益。哈哈。
    回来后,听监考表演系的同学说,今天他们考的是朗诵,有个男生惟妙惟肖地模仿了黄健翔:意大利万岁!
    全场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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