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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顶楼相逼(随缘更新1

    简亓眸中闪烁某种道不明的异样,那道视线鲜少出现从空中远远穿过落回到陶桃身上的情况。
    一切的一切,太陌生了。
    他语焉不详地应道,“好。”
    然后走上前来,为女人空荡的脖颈之间挽上一条厚实的纯羊毛围巾。
    “外面风很大。”
    陶桃将简少爷做的一切收进眼底,那人碰她时指尖又恢复了往日的微凉,床上的温存接触在特定情况下,失去原先既定的疏离。
    两人一同下楼,这次开的是陶桃那一辆不起眼的白色大众,只是场景少了前阵子的尖酸刻薄,她不知目的地在何处,夜深了没有开车的精力,自觉上了副驾。
    看着简亓,没有缘由想起若干年前的一件旧事。
    “我读高中的时候,有一次碰到过他们给你过生日。”
    “那时候我们也不认识,但是某一天晚上你远远地和我打招呼了。”
    陶桃想笑,刚刚那个眼神就是这种感觉,她看不明白简亓眼底涌现有无情绪,又想起今晚或许又能遇上那位林小姐,自讨没趣掰开了陈年往事。
    她是真想过凭什么的,陶桃想不通自己这些年到底在喜欢简少爷什么,喜欢就是这样一种虚无缥缈的感觉,爱才需要维系,迷迷糊糊地爱了简亓这些年,现在竟然连若干年前不起眼的小细节都能回忆得清楚明白。
    这张惊觉他们之间还是她会更在意简亓的事实令人稍感挫败,陶桃短促呃了一声,当成缓和车内沉闷的空气,“感觉我在一些事情浪费了很多时间。”
    这话在本该气氛焦灼奔赴犯罪现场的时机吐露本身是有些不合时宜的,说话人没有明确指向,随简亓怎么理解都可以,她习惯在他面前只留半句话引子,简亓想答就回答,接不上话落到地上也没有关系。
    她早就不在意和简亓有没有话说。
    “生活就是有舍有得的。”简少爷在陶桃面前不常做说教的角色,年岁阅历与日增长并没有给男人带来了样貌上的过多改变,除去气质沉稳,也能做个合格的丈夫角色。
    婚姻是很奇妙的事情,特别是就算他们之间的感情确实比起寻常朝夕相处的七年没多少深厚,可当彼此间利益达成一致时,经过法律关系的绑定之后,许多繁琐无意义的芥蒂都会自然变成了对外的默契。
    对伴侣的确需要坦诚,沐浴换了件干净衣服之后出门,陶桃头脑还算清醒,她并非也从未找简亓求助过生活困境的建议,就像简老板从未和她具体说过生意场上的起承转合。
    说白了,是她猜不透,可世事无常,自知很多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好,偏偏就是这种隐晦不言语,加重了万事间的不确定性。
    她没有多问,语音导航播报目的地近在前方,远处警铃闪烁着刺眼的光芒,打破本不属于城郊的寂静,现场一片混乱,救护车擦身而过,陶桃不由惶然开始猜想,或许今晚她不该出现在此处。
    陶桃跟在简亓身后,楼顶站着某位中年男人,爬上七层楼高的楼顶故技重施。
    她不习惯在公共场合与简少爷表现出亲近,可黑暗中那个肥胖敦实的身型,只是无意间抬头望了一眼发现人影鬼祟,当即顿住脚步浑身虚软。
    “楼顶那个人是不是我爸。”
    她恨起自己的视力在夜里的微弱,先是拽住了前人的衣袖,鲜少失态显露出片刻慌神,化成凝结成骨子里的冰凉。
    “他到底还犯了什么事?”
    陶慎,她的亲生父亲,若真要说起来,亦是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了。青春期里,除去必要抚养费的金钱往来,他几乎在陶桃的生活中彻底隐身。
    陶慎拉下脸面恳求女儿为了家族选择和简家联姻,除了在领证之后说过一段假惺惺却让她红了眼眶的婚嫁致辞之外,陶桃一直认为对陶慎没什么情感的。
    陶慎那时候说,他很后悔前二十年没能亲自陪伴女儿的成长,未来的日子希望简亓可以好好待她如初。
    那日看上去高朋满座,不过是一个配置豪华的20人大圆桌。
    有必要没必要的人齐聚一堂,说起未来的合作,说起简亓管理的分公司,恭祝两家人终得喜结连理。
    她和简亓没有婚礼,筹办到喜帖即将送出的时候,所有准备工作彻底停工,女主角不再向往教堂盛典和纯白婚纱,选择辞演逃之夭夭。
    陶桃从没体验过在父母膝下承欢过,也曾以为是不是她本就是情感淡漠。可当现在发现在高楼摇摇欲坠的中年男子是给她半个生命,那位一直以来从未过问她的喜怒、只生不养的亲爹的时候,却即刻开始害怕了。
    她不敢轻举妄动,强行稳住情绪,陶桃害怕活生生的人就这么一跃而下,可究竟有多大的企业黑幕需要一个又一个人以死相逼切断关联,缄默封口。
    简亓面上毫无波澜,安慰的话在此时说得再多已然失去意义,常年接触见惯了这群叔父辈没皮没脸的奇诡之处,只说意图和结果,“我会尽力保他。”
    他还是客气,亦是悉知惜命的老丈人是何其懦弱精明的人物。可这些,不该经由他的口吻,透露给陶桃,简亓比谁都明白她的自尊倔强。
    陶慎怎会舍得死呢,表演一出窝囊的好戏明哲保身,那便是他最后的退路,借女儿的恻隐之心当作最后的底牌。
    陶桃仍旧对此前一切皆一概不知,本是这盘棋局的编外人员,没想到的手机会震动,多年未通话往来的联系人,难为父亲还记得她这张副卡的电话号码。
    “陶桃,你是来了帝金城吗。”
    早过了知命耳顺之年的中年男子,听闻消防通道一拥而上的脚步声,站在露台边缘望向地面双脚颤抖。
    “你不要告诉我,今晚是真心在这里寻死的。”
    充盈的泪腺闻声开始松动防线,这是活生生的人啊,她母亲爱了一辈子的男人,剧情再怎么烂俗,仍旧血浓于水,真到了生离死别的时候,她不由地开始啜泣,留下不争气的眼泪。
    “爸爸已经做了太多错事了,我让你嫁错了人,陶家七年前就该倒台了,是我该死,爸爸对不起你,也对不起醉醉,对不起蕙婉。”
    “你之后要好好的,和简家人也好好相处,莫要再闹孩子脾气了。”
    临终遗言说得未免过于空洞,迟了多年的道歉全数失去效力,陶桃几近是第一次完整地从陶慎的口中听到母亲的名字。
    她的母亲,叫做姚蕙婉,蕙质兰心的美丽女人在二十五岁那年死于生产的手术台,为心爱之人留下一个逃出生天的早产女婴。
    这个男人为前妻没流过一次忏悔的眼泪,就是那一刻,陶桃看清了陶慎今晚的意图所在。
    “你在逼我?你嗜赌成性拿着女婿当幌子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还有个女儿?你明明知道我从来不欠你什么的,你以为只要一提我母亲我就会乖乖听话,所以以前连半句我的意愿都没有过问,就急于把我推出去联姻的是吗?”
    陶桃从未在陶慎面前提起被迫无力服从的感受,心脏像是被活生生划开一层鲜血直流的割口,强压住澎湃汹涌的泣意,极度的悲伤止于身边人揽过她的刹那之间。
    没有简家主动相救,陶慎照旧会把陶桃当做筹码,推让给任何愿意接盘的“好心人”。
    陶醉永远不会变成赘婿,女儿确是最能轻易出让的棋子。
    陶桃背过身别开简亓拥抱里给予的暖意,没有选择就此依附,陡然站直了些更有一种笔挺有力的绝望。
    陶父冷笑,片刻的慈爱难以彻底演完,“呵,我的宝贝女儿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原来是做惯了简家少奶奶了,终归看不上老父亲了,还真是看不起势如微末的娘家了。”
    陶桃转身朝另外一头走出几步,克制语气里的激动,风一吹干涸的泪痕让人面色含霜,“今晚你要跳下来,现在就跳吧。”
    “正好明天陶氏改姓陶桃的陶。”
    陶慎守了大半辈子的烂账残骸,今夜之后,从此易主换代。
    谁也别欠谁的。谁都不欠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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