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换(三)

    他固执地要求她给出一个答案。
    顾逸珠无声地叹了口气，这就是她更喜欢和成年人打交道的原因，他们有分寸，不会撕破脸皮。
    分手的原因很多，如果是27岁的楚修远一定不会问，里面有太多因素了，太年轻，异地恋，没有共同话题。性格的差别，观念的不同，偏偏都执拗地不肯让步。
    不过这都不需要她跟他解释，等他恢复记忆，就会后悔得肠子都青了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大人的事，小孩别管。”
    顾逸珠反手就把碍事的小孩推出了房间，楚修远还捧着衣服，想敲门都腾不出手，在门外不甘心地喊了一句。
    “你比我还小三个月零五天！”
    他才不是小孩儿！
    浴室灯光下，楚修远醒来后第一次在镜子里看见她的样子。27岁的顾逸珠，五官完全长开了，像成熟的果子，每一处都透着饱满。头发比他记得的长很多，原来的妹妹头变成了披肩长发，细软的发质也黑亮了很多，一看就是精心护理的。
    她是顾逸珠，却不是他认识的顾逸珠。
    喉头漫出一股苦涩，他舔了下唇，骂了句脏话。
    真想来根烟，虽然不能唤醒宕机的脑子，好歹也能给他带来一点熟悉感。
    他不明白，昨天还告诉自己要想和她约会，语文要及格的顾逸珠今天一下子就变成了大人，用那种成年人冷静的语气残酷地告诉他，我们没有以后。
    楚修远甚至没有办法反驳，因为他是17岁的楚修远，以为他们还有很长的未来。而她是27的顾逸珠，她知道十年间的所有结果。
    口袋一震，他掏出手机，现在的手机比他记忆中的更大，颜色也更丰富，是全触屏的？看着界面出现一条未读消息，指尖一点，果然跳到了密码界面，他试探着输入四个数字。
    卧室内，顾逸珠全身心都扑在电脑上，她试图在网上搜索关于身体互换的资料。有很多部关于互换身体的电影，都是诸如母女互换，父子互换，男女朋友……因为对对方的埋怨和误解，所以体验了彼此的生活，懂得彼此不易，两人和解终于换了回来。
    她和楚修远有误会吗？有埋怨吗？
    她和大部分人一样，高中生活很枯燥，充满了试卷和考试。
    楚修远则完全不一样，他不屑这些。总是坐在最后一排，老师讲课他睡觉，考试的时候他写了名字倒头就睡。
    因为他家给了不菲的赞助，老师也不管他，只要他大考不拖后腿就行，毕竟大考要算班级排名。
    后来，他拉着她偷溜出自习室，她第一次体会到风在耳边轰鸣的速度，好像能逃离地心引力的束缚，获得完全的自由。
    寒冷的雪夜，他让她往外看，闪亮的星星灯挂满了雪地，在这么美丽的场景下，一点也不浪漫地送了她十几斤的教辅资料。
    ……
    没有。握鼠标的手微微停顿，顾逸珠点了下一页。
    叩叩——敲门声响亮，她放下电脑，打开门。立着一个纤细的身影，头发半干，穿着睡衣。
    “还缺什么吗？”顾逸珠沉声问，客房的被子和床单都是新铺的，应该不缺东西了。
    看对方没有让他进去的意思，楚修远膝盖抵在门口，强行挤了进去。
    顾逸珠被迫松开手，虽然她现在的力量可以轻易地拎起楚修远再把他丢出门外，但她还没习惯这个身体，下意识选择了和平手段。
    楚修远肩上搭着一块毛巾，捞起来哗哗擦头，顺便坐在了床边。
    “我要和自己的身体睡一间。”
    “？你要睡这里？”
    “对，不用拿被子，这就挺大的。”
    “那你睡吧，我去客房。”
    懒得跟叛逆期的少年争辩，顾逸珠拿好电脑，抬腿就走。楚修远也跟着站了起来，还挡在她身前，刚刚乱擦一顿的头发横七竖八支棱起来。
    “我也睡客房。”
    “你也知道，我是个大帅哥。”楚修远吊儿郎当地拍了拍对方结实的肱二头肌，“所以万一有人想做什么……”又抓起后颈的帕子搓了搓头发，“反正，纯洁的肉体不能被玷污。”
    如果他们没有换身体，顾逸珠一定会替他打个精神病院的电话，可惜他们换了，所以她只是翻了个白眼。
    “只能坚持三分钟的帅哥吗？”顾逸珠语气没啥起伏，表情却是满满的嘲讽。
    楚修远的第一反应是，三分钟，不能吧，他手冲都要半个小时呢。第二反应是——“我们还做过？？”附带一双瞪圆的大眼睛。
    他不可置信地低头看自己的身体。洗澡的时候他都没敢把手实实在在地放上去，只敢粗略洗洗，偶然碰到的肌肤，隐没在泡沫下晃悠的丰润胸部就已经让他面红耳赤。
    听说处男第一次会秒射，特别是和自己很喜欢的女生做最亲密的事，紧张不在状态三分钟也是有可能的。他立刻找到了解释。
    用套没啊？是成年才做的吗？不会因为床上不合拍他俩才分手的吧？楚修远脑子转个不停，无数念头忽隐忽现，一会儿非常肯定地回答，肯定戴了套，他又不是畜生。一会儿又否定自己的想法，要是顾逸珠真的躺在床上他不一定能忍得住，到那时候还管什么成不成年。
    “……”什么脑回路。
    医生真的确定他脑子没坏吗？托了多长十年脑子的福，顾逸珠通过他的表情就猜到他在想什么。额角一跳，她一字一句地咬字清晰。
    “我说你做作业只能坚持三分钟。”明明成绩不算吊车尾，偏偏做作业一定要她催，不然连解都不写。
    不过倒也勾起了她的回忆，青春期干柴烈火，虽然没有做到最后一步，也互相探索过对方的身体。当时羞涩不已的她连眼睛都不敢睁，烫手山芋一样握着硬邦邦的东西，生涩地取悦对方，结果没过一会儿手里的东西就抖了抖。自尊心极强的未成年非要再来一次证明自己，当然，没成功。
    时隔多年，想到当时两人亲昵的举动，顾逸珠难免还是有点脸热，不过很快压下那点岁月久远的羞涩把笔记本抵在胸前，好整以暇地盯着他。
    作业？！她居然是在说作业？霎时间，热气直接从耳根冒到头顶，刚刚还在窗外啾唧的虫鸣一下子消失了，楚修远只能听见耳膜嗡嗡的噪声。
    他现在感觉自己无处遁形，她肯定在心里嘲笑自己，他必须得说点什么来证明自己才不是满脑子那档子事的毛头小子。
    “我我我也是在说做作业，我们还一起做过作业！”
    欲盖弥彰的掩饰换来了对面人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破不说破的顾逸珠翩然离开了房间。
    耳边还回荡着自己洪亮有力的声音，楚修远忍不住把头埋进半湿的毛巾里。
    操，丢人丢大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