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长刀之夜 2
?最先印入我的眼中的是一位红胡子佣兵的尸体。距离我的位置只有不到五米。这个家伙似乎是认识到了自己的敌人与自己根本不是一个水平的缘故,即便只剩下半截身体了也一直都在试图远离最中心的区域。内脏与鲜血因为他的这种无谋的行为而被拖出了一道长达十余米的血痕,而他最后也因为失血而彻底倒在了这里。
这不应该是一位经验丰富的佣兵所该犯下的错误,这种盲目的恐惧本应该被这些胆敢与死神共舞的亡命狂徒脑海之中抹除的,但是在生前所看到的某种东西使得他重新回忆起了这股早已被忘却的恐惧。
目光微微扫过几乎遍布整个地下室的尸骸,这些尸骸无一例外都是被干净利落地一刀两断。不过不得不佩服那些佣兵们的保命能力,即便是在这种几乎一刀一个的压倒性情况下,伤亡的数量也远远少于我的预料。似乎是因为已经开始分散逃窜了的缘故,那名私人行刑者直接简单地选择了一个方向进行追击,因而尸体的分部都集中在了一个方向。之所以我在刚进来的时候产生了一种惨烈的感觉,完全是因为尸体比较集中在我这个方向所产生的错觉。
仿佛磁铁吸引铁屑一般,视线几乎是本能地锁定住了尸骸之中的那个人影。褪去了贵族管家的伪装过后,赫尔沃特那压倒性的存在感就如同黑夜中的焰火一般瞩目,即便是没有打算寻找他的情况下都会不由自主地将注意力集中到他的身上。
此刻他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正前方。
用了数秒钟时间,我终于意识到在我的视线里还有另一个几乎毫无存在感的人存在。如果说赫尔沃特是黑暗中的焰火的话,那么另一人就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件“东西”——只有这样的词语才适合眼前这个几乎毫无生机,以至于会被人本能地忽略的家伙。
一个柔弱得不像话的少女。
原本将整个身躯包裹的斗篷在经历了战斗过后已经变得又脏又破,上面还沾上了不少的鲜血。有的是别人的,有的则是属于她的——佣兵与禁卫军士兵们在她的腹部留下了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
如果不是那把太具有辨识度的锯肉刀的话,实在是很难让人相信,就是眼前这名柔弱得似乎风一吹都可以吹倒的少女将一整队禁卫军精锐彻底歼灭的同时,还将好几十名经验丰富的雇佣兵给吓得四散奔逃。虽然每个人在战斗时都会告诉自己不应该以貌取人,但是心底知道这件事并不代表着能够做到这件事。至少我心底,有那么一瞬间闪过了“该不是这个死丫头出于好奇跑过来的吧”这样的念头。
我甚至都为这位少女想好了之所以能够进入这个女巫之国的理由——她原本是在庄园的平民,在女巫之国的大门被打开的时候也被卷入了进来。
仿佛是为了反驳我的多心一般,少女举起了造型夸张无比的锯肉刀,微微在肩头靠了靠,然后摆出了架势。
诶——?!
当看到少女举着那把与其大小完全不相衬的锯肉刀时,我不由得愣了愣。并不是因为这种有点不伦不类的造型,而是因为她所摆出的架势实在是太眼熟了。如果要论我曾经在电视上所看到的诸多电视剧及影片中看到得最多的架势是哪一个的话,那么结果是毫无疑问的。不是曾经无比流行的武斗剧中千奇百怪的架势,而是眼前这个来自于国外,在武斗剧中向来是属于配角的架势——
萨摩示源流·蜻蜓八相
根本不可能认错,这种独特的起手势与传统剑道八相姿态中的“中段持刀”是剑道中最为常见的起手势,但是与擅长与在防御与进攻双方面进行转换的传统八相不同,这一姿态为了拉长发力距离而特地将剑放在了右肩上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攻击姿态。在昭和时期因为军国主义的影响,这种极具攻击性的剑术起手式广为流传,几乎成为了昭和年代rb剑道的标志性起手式。
而与它的广为流传相比,它的攻击几乎毫无美感,甚至可以说是野蛮。在摆出这个架势之后,下一招几乎是千篇一律的袈裟斩当头砍下,直接依靠势来强行压制对方。对方防御就直接用暴力将对方防御用的武器也给击下,借此打破对方的姿态,然后乘对方恢复姿态的时候再来一刀。而如果对方不防御就两人拼命,大不了同归于尽……
这个意外的姿态让我眼角不由得跳了一跳,我感觉我被卢保斯那个贱人给耍了。这个死女人摆出这个架势之后就算我没脑子,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为“私人行刑者”后面肯定有我那群翻脸不认人地使绊子的“老乡”们在那儿捣鬼。我说怎么听着这个名字感觉这么中二来着!原本还以为这地方审美观和我们那边有点类似,结果现在看来他喵的完全就是这些该死的老乡鼓捣出来的!
赫尔沃特缓缓地接近少女,他轻而易举地就判断出了对方这个粗浅无比的架势所蕴含的意义,但是他对此却没有太好的办法。在没有经过试探的情况下他也抓不准对方的速度和力量。在这种情况下贸然接招的话谁也不能肯定最后会不会跳出来一个“王国剑圣被十余岁少女一刀斩首”的大冷门出来。
既然确认了这个“私人行刑者”的背景的话,那么卢保斯这贱人特地找上我的原因也明白了。这家伙既然知道黑鹰骑士团的那些家伙向我提出了邀请,那么自然就知道我的那群老乡在暗地里准备了什么。虽然可能不会知道具体计划,但是对于这位“私人行刑者”身后的人是谁这一点估摸着还是弄清楚了的……
二人都试图占据对方不便于出手的死角方向,为了做到这一点,双方都不由自主地互相保持着顺时针移动着。二人所走过的轨迹在一片废墟中画出了一个个圆弧,却又都不敢先一步攻击。一人是因为武器的特征注定了她在攻击过后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而另一人则是不能确认自己能够在杀死对方过后能从对方的亡命反击之下安然退出。结果就导致两人这样僵持了下来。
如此一来那个阴险的家伙究竟是有什么打算就值得玩味了。他究竟是赫尔沃特的暗棋还是打算渔翁得利的第三方,又或者干脆是黑鹰骑士团的保险,无论是哪一个结果,他之所以把我给送过来一定是为了某个目标……
似乎是厌倦了这种无意义的对峙,赫尔沃特微微后退了一步试图摆脱这种僵持状态。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对面的少女却抓住这个机会前进一步继续维持下这种僵持状态。
而我对于自己的斤两也有自知之明,至少我是没有资格卷入眼前的战斗之中的,而我自认为那个油头滑面的家伙也不至于那么看得起我。这就意味着我身上又什么能够让他进行定位的东西存在……
赫尔沃特继续后退,而少女也继续逼近。从第三方看来就仿佛是堂堂王国剑圣被一个小女孩给逼迫得不断后退一般。
我将目光转移到了自己手上那把得自于卢保斯的手半剑上,如果说我身上有什么东西最有可能被做手脚的话,那么首当其冲的就是这把由卢保斯为我准备的佩剑了……
赫尔沃特直接撞破了地下室的门扉,少女也紧跟而上。这是一场无比诡异的战斗,两人一追一逃地快速穿行于建筑之中,却又没有任何一次交锋。仅仅是不断地重复着拉近与拉开距离的选择,从地下一直到地上。
轻而易举地从剑柄的配重球中找到了本不应该存在这把武器中的东西——一颗天蓝色的晶体。
闪烁着魔法的光辉的晶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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